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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二进制]《代号》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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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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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.


达拉斯人多数是浸信会的。莉莉·福斯特八岁左右就帮助教堂分发册子,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后到底会不会真的上天堂。不过,母亲的回答是:是的,如果你继续行善,心存善意,就一定会被接到天堂去。

 

实际上,没人知道。我们,我是指,完全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。从来没人给我们捎一封信,寄一张明信片,或是邮递一个来自天堂的纪念品。

 

也许那儿没有纪念品商店呢?莉莉·福斯特在逃跑途中思考这个问题。或者说,他们买的纪念品,是那些柔和的雨滴、轻绵的雪花,而我们只是把它们归类成了一种自然气象?

 

最终,她将这个问题揉成一团,扔出一记曲球。

 

 

她与穿板鞋的博士闯入一个房间,锁住了铁门。戴维掏出音速起子,对准顶灯一通乱扫,灯泡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哀嚎,房间顿时敞亮起来。这儿储备着几个空培养箱,凌乱的试验台上堆满了冰冷的玻璃器皿和不可名状的金属块。她不禁回忆起高中时期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科学实验室,你最多只能做一些关于唾沫的实验。她不太清楚博士接下来要做什么,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手指抹了抹烧杯里的银色物质,接着义无反顾地放进嘴里。

 

他差点吐了出来。

 

“你到底在做什么……?”莉莉皱起眉,递给他一张折好的手帕纸。

 

“鉴别物质。”戴维蹙起眉,难过地吐吐舌头,“实践证明——很难吃。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……是的!这是一种液态金属,一定浓度便能逐渐将人类躯体融合为半机器人,然后你的后半生就能靠充电过活——代价是老年痴呆,不太划算的买卖。”

 

他对自己的发现颇为高兴,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,接着猛然蹲下身子,开始捣鼓地板上成堆的黑白电线:“莉莉,你可以帮我分类这些黑色电线吗?我猜它们控制着培养箱装置。”

 

莉莉已经自然而然地接受博士任何一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了。于是她点点头。“你不担心马特吗?”

 

“不。”戴维举起刚才偷来的基因芯片,对准灯源,两片薄玻璃片中的流体物质形似血液,透出的光线呈现一片亮红,“没有人比我更相信他了。”

 

“你们认识对方多久了?”她冲他眨了眨眼,想听到一个符合逻辑的浪漫故事。

 

“呃,这个问题放在我身上就变得很奇怪了。”戴维苦恼地揉了揉本就凌乱的棕发,“这得从头解释……”他飞快地清了清嗓子:“重申一下,我不是瓦肯人。”(他笑着举起手掌做出瓦肯举手礼),“我是一个时间领主。时间领主拥有一个能力,就是在严重损伤的时候进行重生,而重生又会改变原先的特征:性别、外貌、性格、喜好……而马特就是我重生之后的样子。称呼‘戴维’和‘马特’只是便于你们区分,或者什么有意思的应急代号!因为人类总是很喜欢纠结别人的名字。”

 

莉莉思索片刻,抬眼看着他:“那你们当时怎么遇上的?我有些糊涂了。按照你的说法,你是过去,他是未来,这不符合所谓的时间规律啊。”

 

“你似乎很明白这部分是怎么运作的。”戴维赞许地点头,“这就是问题所在!我有一台时间机器!塔迪斯,是她把我扔到这儿来的——或者,好吧,可能我惹她生气了——倘若我和马特处于线性时间上,那么时间悖论就不可避免,因此,我认为解释这种现象的依据只能是平行世界理论。”

 

“我也是看过好几遍《终结者》的。”莉莉带着骄傲又不自负的表情耸耸肩膀,戴维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,“……可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……我是指,也许平行世界里的我是一只猫呢?难道你们两人的经历都一致吗?”

 

“我们讨论过这个。但我还是不知道两个宇宙之间到底有没有差别……就目前来说——没有。除了相貌外,我们经历相同,认知相同,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偏差。他说——‘两个一模一样的地球倒是挺酷的’。”

 

“听上去像是某种奇怪而又令人伤感的故事。”她开玩笑道,“哈,这么说——你们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个人!”

 

戴维看起来没有听懂。

 

“至少用不着顾虑那些悖论之类的……啊,因为我觉得……你俩挺般配的。”莉莉忽然尴尬地对他一笑,放低音量,在看见戴维夸张的面部表情变化前低下了头,“反正,就是……我说不上来。”

 

戴维无奈地揉了揉眼角,摘下黑框眼镜:“我们也讨论过这个了,福斯特小姐。”

 

她慌忙地点点头。是的,你不能给刚认识不久的人贴标签,不论何时何地何事,这都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。她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,只是有时太相信自己的直觉,而过于得意忘形了。

 

“不过他身上的确有一种十分吸引人的特质。”他耸了耸肩,轻轻地坦白道。

 

她忍不住笑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乔·福斯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
 

反正人生也没给我多少机会。他想。多一次又有什么好计较的?

 

博士的原话是:我们需要分开行动。你对这里的布局比较熟悉,如果你去中心改造区试探情报,莉莉就会…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?哦,是!允许你增加每日摄糖量!

 

他最不擅长抱怨的事。假若生活给你一颗柠檬,那你就把它切成两半,一半用来蘸牛排,另一半则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,晚上再吃。非常实用。

 

尽管楼道启用了备用灯源,乔仍旧凭着印象摸索前路。左边、右边、下边、右边,至于东南西北那四个方位,他实在是不懂得该怎么运用。他最终在一扇标有“禁止入内”字样的大门前停下,蹑手蹑脚地将其推开,而后悄无声息地踏入极具未来感的银色建筑之中。映入眼帘的是三层空中廊道,每一层都整齐排列着散发金色光芒的凸肚培养箱,数不清的半机器人沉睡着,等待着被造物者所激活。

 

他觉得这一切可怕而又残忍。总之,他就决定站在这儿,什么都不做,只是看着,当初卧底对家公司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的。

 

一阵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,像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,又像是厚底靴锤在了地面。乔不知道该如何决断,便选择了后者。

 

他胆颤心惊地问了一句(后来他觉得这真是又蠢又明智的选择):“谁在那儿?”

 

“谁?”沙哑的声音。

 

乔·福斯特还没来得及回答,便看到一个健硕的老人从培养箱后走出来,手持一把半机器人的激光枪,手臂残端还留在枪械上。

 

乔松了口气,仍旧战战兢兢地问道(而这句话真是蠢透顶了):“你是个人?”

 

“你也是个人?”希德尼·杨张开手臂,无语地扯了扯嘴角,“废话,小伙子,我当然是个人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戴维切断了所有的黑色线路。他说,这可以阻止液体金属的持续供应,应该能救下不少尚未被同化的人。

 

“让我想想……现在就剩基因控制了。”他朝莉莉挥了挥手里的芯片,然后塞进马特扔给他的万能探测仪,“这里面保存着一种古老的血液样本,能够延长生物的寿命。我们现在只需改写波段,就能控制住一部分半机器人与法师抗衡了!”


仪器如同打印机般滋滋地响着。莉莉·福斯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,不断地卷起、放下,仿佛有些问题一直盘旋在她的脑袋上。“我现在觉得,永生没什么不好。”她犹豫着开口,希望对方不会为自己的言语而生气,“倘若有一天,我快死了,我也希望自己被永久地保存下来。”


博士抿着嘴唇微笑,没有太大的惊讶。


“你不反驳我吗?”


“不,不会。”他摇头,“相反,延续生命、探索未来、吃一辈子冰淇淋,这些都是人类的普遍诉求。”


莉莉闷闷不乐地将手插进口袋里:“我不知道你们的种族是什么样的,但对于人类来说,永生一直是个很美好的愿望。当初,我们想要飞上月球,于是有了阿波罗11号;现在,我想离开太阳系,到更遥远的地方旅行,但恐怕到我外孙女那辈都实现不了。这很荒谬,遥远而又荒谬。可是——天啊,我从小就在幻想未来,写了半辈子奇幻小说和科幻小说。那里的人类能够乘飞船自由地旅行,与外星人交朋友……”


“你已经实现后者了。”戴维笑道。


“……也对!”

女孩露出一个略显惨淡地笑容。她一想到自己的一生平平无奇,就忍不住叹气——不过,今天算是她有生以来最棒的时刻,她得给自己立一个里程碑。


戴维放下仪器,面朝着她。“说实话,我已经九百多岁了,至于——马特,恐怕都一千多岁了。”他看着莉莉发愣的样子,继续说,“我在地球上生活了很久。永生?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!他们卖掉了自己的感官,删除了大部分的记忆,结果为别人留下了一具空壳!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永生了,这是行尸走肉。


“人们的问题是恐惧死亡,‘不知道在那死的睡眠里,究竟要做些什么梦’。从未有人从死亡中回来,告诉你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。而那些在艰难困苦中视死如归的人,心中有着坚定的信念,你很难拿自己去跟他们做比较——因为这是无法比较的。一生、一天、一秒,你与几十亿的人类一样,未曾不会恐惧死亡。”


“我热衷于未来的世界,我想延长自己的生命,活到未来,活在未来那个地方……这也是人之常情,对吗?”莉莉问道。


“是的,如果你想,我会带你去未来看看。但你始终不属于那里,现在我也不会为你描述那些光怪陆离的变化。”他改换了一种使人振奋的语气,“你有没有仔细想过,自己真的需要永生吗?如果你连现存的世界都没有完整地探索过,又何谈几千年后的未来呢?每时每刻都是过去,每分每秒都是未来。在我们交谈的这几分钟里,地球多转了139公里,你的心脏多跳动了375次。世界的量变往往被余光所忽视,而未来,只不过是拓宽了时间尺度,让你感受到一种强大的质变罢了!”


博士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里的音速起子,情绪感染了这个被幻想问题所桎梏的姑娘。


“莉莉,未来不是一包速溶麦片,你不能一下子就得到它。尽管高果糖玉米糖浆让你感到开心,但它除了导致你的糖尿病外并没有什么用处。你想,未来的人们会不会也成天希望活在未来之中呢?答案是肯定的。每个人都希冀一个比现在更加完美的世界,直至宇宙的终点——他们不会喜欢那儿的——我是指,人类无意义的抱怨永远都不会停止,倒不如重新审视现在的生活,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世界了……”

仪器叮咚一响,打断了博士的话。解析已经完成了。


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日子,大家总爱说“凡事都有两面”——那是废话,又是真理。莉莉叹了口气——她此刻想到了可爱的小狗、傻乎乎的乔、身体康健的亲人、温暖的被窝和午后的阳光——随后由衷地微笑起来。好吧,现实好像也没那么差劲,况且她很快就要告别漫长的二十世纪了。

 

“那你呢?你活了这么长的年岁,那是怎样一种感觉?”

 

博士长长地吐了口气。

 

“凡事都有代价。看到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,其实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。倘若你不想与孤独为伍,你就必须去结交新的朋友。但人们总要离开的。”戴维试图在平静的语调中加入笑容,他拿起仪器,输入了几个字符,心思似乎从谈话中跳了出来,“因此,与一个特征相仿的人待在一起多少能减轻我的顾虑。我和那个戴着领结的家伙无话不谈。”

 

“所以你喜欢他?”莉莉狡黠地笑了笑,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,她喜欢美满的结局,眼前这个人实在太需要陪伴了。

 

戴维不再反驳,扬起嘴角,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。半晌,他正视着女孩,棕色的眸子闪闪发光。“如果能阻止你继续提起这个话题——就算是吧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他做了一个梦。梦见了一些鱼,一些人,以及一个巨大的鱼缸。

 

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鱼缸之中。

 

不是鱼缸。他对自己作出纠正。是一个培养箱。

 

他艰难地抬起头,将目光聚焦在透明的玻璃上,他的手腕被座椅上的铁质机关紧锁着,肌肉松弛剂使他浑身无力。法师淡蓝色的全息投影渐渐出现在他眼前,露出令人打颤的笑容。

 

“我不明白。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抓住了?”法师将身子前倾至箱体前,眯起了眼,“为什么那个蠢货会让你来做诱饵?”

 

“什么……?”马特迷迷糊糊地回应着,感受到身子的气力正在逐渐恢复,浑身上下一阵酸痛。

 

法师后退一步,像在给一个束手无策的学生答疑解难,“不过,我之前的确低估你了。事到如今,我无意在地球上争夺些什么,因为我已经死了。这一点,你很清楚。几年后,那个真正的我就会死于勇士号上——主体死亡时,时间系统自动将备份记忆激活。”他缓慢地拍了四下手,马特认为他只是在模拟掌声,“嗯,还不错。不过目前的保真度还不足以改变什么。”

 

“你想拥有一个实体?别开玩笑了,你只是一个被强行植入记忆金属的残留物。”马特半是嘲讽地笑了笑,坐直了身子,“而另一个博士会狠狠挫败你的计划的。”

 

“是的,是的,另一个。可你不如他来得果断。你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什么吗?”法师蹙起眉,“极度泛滥的同情心。有同情心的人难以不择手段地成就大事。你就属于这种人,那些被派遣进行追捕的机器人不过是处于改造阶段的虾兵蟹将,你完全可以让他们死得更快点——反正他们也活不成了啊!你猜得没错,人类的情绪的确是个好东西,紧张与愤怒往往使人高效……”

 

马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。“你好像很明白我是怎么想的。但你错了,错得太离谱了。正是因为我比他有同情心,我的阅历比他丰富,所以我才不想让他承担这个风险。结束一个小女孩的半条性命已经足够多了,再加上三个老人,两个年轻人——我就那样关掉了他们的生命维持系统。换作另一个博士——你说的没错,他将凭借着前任战士般的气焰,解决掉所有半机器人——就像最后一个拉克诺斯。他会感到痛苦的。我们是同一个人,我以为我了解他,但当我看到他所有的痛苦久抑而不爆发时,我才觉得我们真正意义上不是同一个人。”

 

“唉,我都快吐了。”法师轻蔑地冷哼着,“你现在是我复兴帝国的一颗棋子,我可以轻易地利用你来对付另一个博士。”

 

“是吗?那你试试吧,机器人。我来自未来,我知道你的结局。”马特故意冲人皱了皱鼻子,想要激怒对方。

 

作为一个影像,法师淡蓝色的手缓缓地、无障碍地透过了玻璃,伸进箱体。那只手在马特面前戏剧般地挥舞了一下,突然间闪出白光,而后出人意料地抓住了对方的下巴。马特的脑袋受到拖拽,毫无防备地撞到了玻璃上——法师的半截手部完全实化了。

 
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控制你吗?”法师享受地看着马特惊异而又愤怒的眼神,“很简单。运用一些隐性电波干扰,刺激你的愉悦神经,你就能随我的心意来唱歌。而现在,你仅仅是囚笼里的金丝雀。所有人类正听着收音机,为我而来。”

 

他猛然想起戴维为什么质疑他在哼《欢乐颂》了。

 

“告诉我,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?”那只虚实不定的手不断加大力度,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他的颌骨。

 

“不,这就是时间为什么需要法则。”博士坚定地挤出一点声音。

 

“好吧。那我只能自己来了。而你最好能给我争取到一些时间。”法师将人往后一推,把再次构成影像的手缩了回去。博士喘了口气,低频脉冲电流忽然间涌上他的大脑,不断降低着他的神经应激功能。

 

法师哼着一首高低起伏的小曲,左右手分别打着响指,作为四个无声的拍子。他无视博士的苦痛,却觉得他说的那些话还挺有道理。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记忆呢?他的基因里似乎保留着一种征服一切的原始冲动,他不想坦白这其实是他无法控制所致;还有系统里那不断回响的鼓声,他本该发疯的,但他没有。

 

他的记忆停留在一袭红色的长裙,然后他就倒下了,再次醒过来时身处的并不是那艘飞船,而是一个阴暗的地下室中。他扩建地下实验室,收集休恩粒子,召集人类,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。获得实体实际上没那么简单,分子重组实体也只是暂时的。

 

为什么呢?这副模样去统治世界未免也太逊色了。他随时随地都要带上那个装着记忆芯片的金属盒子。况且,法师本人的计谋似乎并没有全都放进这个记忆金属当中。

 

当一个矛盾摆在眼前,而你又不懂得如何应付的时候,只管无视就行。

 

他没想那么多——最高系统没让他想那么多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我不明白,希德尼,我还以为自己鼓起勇气敲别人家的门已经够勇敢的了。那可是五只吉娃娃啊!”

 

“虽然我很喜欢跟年轻人聊天,听听他们的烦恼,”他叹了口气,说,“但现在真不是时候。”

 

“我不明白啊——为什么莉莉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怕,因为这就是她所向往的冒险故事吗?天啊!”乔·福斯特滔滔不绝地抱怨着,“我读过她写的每一本成人童话,可那些情节真是……”

 

希德尼锁住那个巡逻警卫的脖颈,在对方反抗之前扯断了头盔里头的线路。

 

“我也不明白啊。”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重复乔的话了,“着眼于现在吧。”

 

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干瘦的胳膊,他的确什么忙也没帮上。“是的……对不起。”他捡起警卫落下的小型手枪,将它插进上衣口袋里,“说实话,你是怎么接受事实的?外星人,机器人……我真的没办法消化这些。”

 

“我也不是立马就搞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。这是你的功劳。你跟我解释以后,我才知道自己身处于外星人的地盘。”希德尼将目光落在他身上,“或许我算个思想比较开放的老人呢?我见识过战争,看过人们互相残杀,从那时候,我就知道人类的极限在哪儿了。那个词大概是……见怪不怪。”

 

“极限?”

 

“屠杀。战争是人类最恶劣的行径。”

 

“也许是我活得太踏实了吧,成天得过且过,像个废物。我还以为这是最完美的生活了呢。”

 

“这不是你的错,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。想想看,你为什么会想留在这里,而不是丢下你的未婚妻逃跑?”

 

“嘿!我肯定不会丢下她,我爱她……而且我想帮助这些人。他们大都像我一样,不知不觉地被骗进来,整整一个星期,我待在墙的那头,基本上每天都能听到他们的惨叫。而我死都不会接受被改造成那副模样……”他轻轻地说。

 

“这就对啦。就像参战,任何人想要成就一件事,都是要经过训练与指导的。有人天生是冒险家,有人天生就喜欢踏实地活着,无可非议。”希德尼用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正确的社会运作模式需要我们来制定,你是个善良的胆小鬼。光凭这点就已经超越很多人了。”

 

乔·福斯特从来都没这么自信过。

 

第二层廊道似乎有了些许动静。两个男人抬头望去,看见半机器人们正在苏醒,迫于某种压力,培养箱的玻璃门渐渐打开,金色的粒子向外涌出,四下发出瘆人的喷气响动。

 

而它们的人类脑袋里都浮现着一行字:“停止杀戮”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真的是这里吗?”

 

“相信我,博士,我走玉米迷宫的时候从来不用回头。”

 

他们再次回到了主控室,平台上的那个盒子已经不见了——可以说,是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。电脑、半机器人、所有的线路,都不见了,室内如同经历过一场龙卷风,亦或是母亲未经允许就打扫了你的房间。

 

他们砍掉了发愣的时间,看见马特正朝他们走过来。他看上去还好,就是头发乱了些。

 

“嗨,”他背着手,不甚友善地笑了笑,似乎又很困难地从嘴角里挤出另一个词,“戴维。”

 

戴维稍微迟疑了一下,还是高兴地跑了过去,想给他一个拥抱:“嗨!你还好吗?你有受伤吗?我和莉莉解放了永生军里的一部分,但事情还是有些棘手,盒子底下那三个中央芯片,我本该全都拿到……”

 

一声枪响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我们不会杀人的。”其中一个半机器人说。

 

乔·福斯特完全糊涂了。他和希德尼·杨听着半机器人的自述,内心不禁泛起了同情。它们用冷漠的音调说着与冷漠完全不相干的内容,与那些看似破铜烂铁的警卫不同,它们是永生军的核心,知道主谋身处什么位置。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,计划带领这一队半机器人一举捣毁这个丧心病狂的改造所。

 

“我们不会杀人的。”那个机器人忽然转了个身,缓缓指向第一层和第三层的廊道,玻璃门正无声地打开,“它们会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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