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可以帮你搜索一些解决苦闷的办法，弗兰克。”电脑好心地说，“或者联系一位心理咨询师。”
“我活着的二十几年可不是全拿来睡觉的。那有什么用处？”
“好吧，这儿有一条——锻炼身体。”
“去他的吧。”我翻了个身，额头抵在沙发靠背上。
“微笑，和朋友聊天，旅游。”电脑念叨着。
“首先你得有动力。”我说。
“动力？”
我闭起眼。“我需要什么东西驱使我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。飞船需要燃料，人也需要燃料。”
“机器可以为你提供维持身体机能的必需品。”
“你看我这两天有吃过东西吗？”
“呃，”电脑顿了顿，“没有。”
“对啦。没有动力，我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。”
“我猜你又要讲些生生死死的事情了。”
“不，我担心你的悲伤回路会出故障——罗伯特就是一个典例。幸好它现在正在充电。”
“什么是你的动力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或许你可以替我想想。”我慢悠悠地坦白道，“原生家庭？不。朋友？没人在乎。”
“你可以试着从内部因素来考虑，而非外部因素。”电脑建议道。
“你难为我了。”我说，“我并不热衷于成就大业、超越自我或是实现理想。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成为我活着的动力呢？我想，没有。那些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，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的理想未来添砖加瓦。而我——哈！”
“怎么？”
“几年后将成为一抔土。”
“啊，我不明白。”
“我是说……”
电脑难得打断了我。“不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抛开动力不谈，我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苦闷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从沙发上坐起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晕眩与短暂的黑暗。
“你想聊聊苦闷，是吗？”我耸耸肩膀，“简单地说，苦闷就是——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也许我会写一本书，叫做《苦闷与虚无》——然而我不会耗费脑力去写——讲的是人如何因此自杀的。”我说，“苦闷是我的一日三餐，就连呼吸也带着苦闷。它盘旋在我的头顶上，如同一只饥饿的秃鹫。每当我想，‘好吧，我可以试着多活两天’，它便俯冲下来，死命啄食我的脑壳，直到我被痛苦折磨得不能自已。但你杀不死它。它是一种虚无，该死的虚无。没人能够杀死虚无。
“秃鹫是分大小的，苦闷是分程度的。这就是为什么我有时会骂你问得太多，有时又会乐意跟你解释这些。（电脑忽然滋滋响了一阵）看在我跟你聊天的份上，别翻白眼。苦闷。苦闷，苦闷。苦闷，苦闷，苦闷。听出来了吗？程度。今天还好，我只是‘苦闷’，还有力气跟你说说话，但明天就说不准了。因而，如你所见，我的睡眠时间比正常人要长得多。闭上眼，不去看太阳、天空，以及秃鹫——我都想夸奖自己，用这个方法活过了二十岁。”
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“好吧，看来你听不懂。我的言语毫无逻辑可循，至少，我结束了这个话题。”我摇摇头，“那是因为这种东西无法用言语表述。存在却不可知，存在却是虚无。”
“其实……”电脑降低了音量，“在你说话的间隙，我用你的信用卡在下一个星球给你报了运动班。”
我停止了呼吸。“把这艘烂船开回伽里布莱斯，电脑，为了缓解我的苦闷，你就让我拆点零件卖钱吧。”